在 2025年的全国“两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基本路径”。总书记讲的新质生产力，需要深刻理解，可能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社会经济和自然科学方面，通过科技创新而产生的新的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和人力资源；二是作为社会经济活动的重要推动者，国家对金融的要求是，金融企业通过自身的创新而形成新的服务能力，在支持和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方面，成为重要推动力量。总书记的讲话，深刻阐明了科技创新、产业创新、金融创新与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内在关系，为我们发展新质生产力指明了方向。

一、科技创新是国家间竞争博弈的“关键变量”和“最大增量”

目前的科技创新主要是以AI技术为主要标志的技术进步，这种技术进步具有颠覆意义。从2010年左右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开始，发展到目前的人工智能，延伸到宇航、生命工程、再生资源、新能源等广阔的领域，人称是第三次科技浪潮。从马斯克八大公司等一些国际高科技企业到杭州的“六小龙”，深圳、上海、合肥、北京、大湾区科技高地，科技创新推动构建和完善了现代产业体系。最近几年，横空出世眼花缭乱的科技创新成果加速从“书架”走向“货架”，折射在当前土地、劳动、资本等传统生产要素边际收益递减的形势下，科技创新加速与产业创新深度融合的“乘数效应”，极大地推动了经济增长向“质量领先”、“结构升级”、“创新驱动”转变。毫不夸张地说，科技发展和应用正处于历史井喷点，前所未有地全方位渗透和融入经济社会各领域各环节，深刻改变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我们过去在生产方式、日常生活提升中遇到的瓶颈，在原材料、自然资源、生态环境、健康生命、太空探索中遇到的问题，通过科技创新正在得到解决，并从愿景走向现实。

二、2023 年 10 月，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要做好“五篇大文章”，科技金融排在首位

对于商业银行来说，要看到两个方面：发展科技金融既是支持科技创新、加快实现国家高水平科技发展的现实需要，也是金融自身转方式、调结构、增强可持续服务能力的内在要求。金融需要通过创新，形成金融自身的新质生产力，提升科技金融服务能力。

从历史上看，科技创新催生了金融的变革，第一次工业革命产生了商业银行以及信用卡、票据、汇票等金融工具，资本市场的股票、债券也开始出现。第二次工业革命引发了金融革命，特别是以现代投资银行为特征的金融生产力，重构了资本基石，催生了中央银行制度。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加速了金融脱媒，提升了金融资源配置效率，降低了交易成本，使金融服务更加便捷。创业投资体系的建立和金融科技应用，使现代商业银行、股票市场、国债市场、保险市场、投资银行等金融体系更加完善，风险管理的技术显著提升。

第三次工业革命极大地推动了金融国际化，对全球金融格局产生了重大影响，全球科技创新指数排名靠前的瑞士、美国、新加坡和英国等发达国家，都具备相适应的全球金融服务能力，科技创新都有着强大的金融服务体系和金融实力作为支撑。我们现在科技金融的服务体系和制度建设还很不完善，从需求上看，我国高新技术企业超46万家，十年来年均增速超20%。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超14万家，27个科技集群跻身全球百强，再加上几千万个企业，及大专院校、科研院所，在科技创新浪潮推动下，对金融服务的要求，一定似浪潮翻滚，呈现爆发式增长，这一定是至少十万亿元资金增长和需求的大赛道，以及商业银行服务功能、业务发展的新蓝海。

从供给端看，我国直接融资占比仅30%，其中股权融资约 10%；科技型中小企业获贷率不足 50%，高新技术企业贷款仅占各项贷款 6%，与科技创新资金需求相差甚远；新能源、信息技术、宇航技术等行业，发行科创债占比较低，科技金融在信贷、股票融资、债券、投资等产品、工具的供给很不充分。同时，也意味着未来增长空间广阔。

习近平总书记最近在《求是》杂志发表的文章中指出，要弘场创新精神，培育创新文化。面对科技创新的大趋势，需要商业银行创新变革，增强思想和服务理念，在信贷结构、融资制度、组织架构方面做出改变，形成与科技创新相匹配的科技金融新质生产力和服务关系。

（一）调整结构

科技创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设计、研发到中试，再到工业化生产，这个周期与目前信贷的管理期限有矛盾。目前银行贷款 260万亿元，其中短期贷款近70-80万亿元，从科技创新长周期的客观需求看，把部分短期贷款转成长期融资，用于支持科技创新，有研究的余地。

另外，主要以信贷融资的间接融资方式需要调整。国外融资经验表明，单纯的信贷方式，一是时间短，二是带来很多道德弊端。面对几百万亿元的贷款规模，其经营的难度非常之大，银行有不可承受之重。单纯的借贷关系，缺乏市场检验，借贷不透明、监督滞后等等，弊病突出。可否针对科技创新特点，将信贷模式更多的转为企业发债方式，企业的还债能力通过市场检验，企业融资通过市场竞争方式取得，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信贷资金管理难问题，也使企业珍惜债务市场融资的不易。

（二）增加功能

科技创新和科技金融将成为共同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利益共同体，涉及到商业银行功能和机构架构的调整，这种关系需要靠利益相关性方可维系，靠借贷关系是难以维系的。

国外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金融功能的创新经验值得借鉴，其金融体系主要是以投资银行为主，市值排名前几名基本上是大型投资银行，大量的投行而非商业信贷支撑起美国成为全球最成功的创新型国家。马斯克在2022年收购推特公司时，摩根士丹利等投行融资130亿美元，使其公司市值从800亿美元跃升至 1130亿美元，成为全球第三大人工智能独角兽企业。另一家独角兽企业OpenAI不甘示弱，进行3000亿美元估值的新一轮融资，而领投的是日本的软银集团，这是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在中国，单独一家商业银行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为了支持重大科技创新，需要通过市场化方式，打造与科技创新相适应的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投资银行，支持在人工智能、宇航技术、生命工程、新能源等新的领域形成规模和优势，培养一批在国际上技术领先的大型企业或科研机构。同时，转变商业银行融资方式，增加直接融资功能。

（三）扩充服务

商业银行从 2005 年建立了现代企业制度。特别是自 2010年以来，金融科技的兴起和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银行改革的精神，国有商业银行综合化经营正成为事实。综合化经营、多功能服务可为科技创新提供一揽子金融服务，助力科创企业成长壮大。

在现有商业银行综合化经营机制下，可以从两个方向扩充，一个方向是发挥综合化银行集团优势，提供“商行+投行”、“融资+投资”、“股权+债权”、“资金+资本”、“融资+融智”集成式服务，优化“股、贷、债、基、保、顾”一站式综合服务模式，探索“认股权+贷款”、“贷款+外部直投”等联动服务，成为科技企业全生命周期合作伙伴。第二个方向是与外部深度合作，补充自身短板，深化与 PE/VC 合作，借助市场力量，扩大合作领域，以自身资金和综合化以及信息优势，共同提供业务和资源撮合等各类金融服务。

三、科技金融在实施过程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科创企业核心竞争力在于无形资产与未来价值，银行从八十年代中期就开始介入科技贷款领域，但至今尚未掌握科技金融的技术性难题，对科技企业、科技项目仍存在“看不懂”“难评估”的问题，知识产权融资评估难的问题也尚未完全解决，这些都阻碍科技金融的快速发展。有的商业银行开始使用数智技术来解决难题，有的借用第三方评估来实现融资可能性，但并不普遍。

科技金融针对科技项目周期不同，资金需求不同的多元化融资的制度尚未建立，商业银行的功能转型还未破题，这些需要监管政策的支持。

再有，针对科技金融风险，还需要构造适配的风险防控体系。

（作者系国创会学术委员会副主席，中国建设银行原党委书记、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