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章

国创会学术委员会副主席

中国建设银行原董事长

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畅通是世界各国共同的责任。现在全球产业链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产业链在全球能否畅通无阻。美国脱钩断链使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也给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带来了严重的冲击，对全球的经济结构和贸易关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稳定是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重要保障。全球产业链走向了更高层次，产品和服务链条中各个环节连接得比过去更加紧密，产业体系和产业链供应链呈现出多元化布局、区域化合作、绿色化转型、数字化发展的态势。我们需要同各国一道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产业变革新机遇，共同构筑安全稳定、畅通高效、开放包容、互利共赢的全球产业链供应体系。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我们既是全球产业链融合发展的受益者、维护者，也是供应链新生态的积极探索者和建设者。认识维护全球供应链的重要意义，把增强产业链韧性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

世界上最稀缺的资源不是有色金属、石油，而是市场。市场规模决定分工深度，分工深度决定产业发展水平。我们现在是全球消费第二大市场，超大规模市场内需积极扩大拉动了进口，中国连续14年成为世界第二大进口国，这说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发挥作用非常巨大。

近年来我国持续放宽市场准入，吸收外资连续五年居全球第二位。对外资的吸引力不断增强，已经成为全球价值链三大枢纽之一。我国的产业链完整优势也很明显，41个工业大类、207个工业中类、666个工业小类，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包含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分类的国家。电子电器设备中高端全球地位在提升；光伏、5G、制造业都在全球产业链当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制造业已经连续13年居于全球首位，成为全球供应链的世界工厂。

再看战略优势。前几年我们国家提出的“一带一路”，从中国倡议走向国际实践，成为了受欢迎的国际合作平台。世界银行统计，共建“一带一路”使参与方贸易增加了4.1%、低收入国家GDP增加了3.4%，到2030年，共建“一带一路”每年将为全球产生1.6万亿美元收益，占全球GDP的1.3%，比例非常高。但是在产业链领域，中国仍然面临一些挑战。

一是技术参与度。中等产业占比比较高，替代性风险很大，我国31个制造业大类中包括电器、机械、器材、纺织、服装、计算机等20多个行业，最终产品出口超过60%，主要依靠全球的产业链；11个行业最终产品用于内需，纺织业生产最终产品投向出口92%。其次是具有明显的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特征产业结构，例如计算机，虽然有一定技术含量，但并非高技术产业链，处于产业链低端，可替代性很强，这也会面临风险和挑战。

目前，高端产业链仍集中在北美和西欧地区，主导全球价值链仍然是美国、欧盟和日本这些国家，在此方面，我国仍存在关键技术领域卡脖子的风险，包括发动机、液压元器件、传动控制系统、高端医药设备、汽车高性能发动机、芯片、新能源电动车的电池、电机、电控等。数控机床关键零部件90%以上依赖于进口。这些产业链如断裂对中国产业链也会造成重大影响。

二是国际贸易变化将对产业链造成影响。2022年全球贸易32万亿美元，同比增长10%，我国贸易是42万亿人民币，同比增长7.7%，低于全球水平。特别是服务贸易，全球是七万亿美元，同比增长15%，我们才六万亿人民币，同比增长12.9%。数据既说明了全球产业链调整对我国国际贸易造成了影响，也说明我国服务贸易发展比较慢，服务贸易占贸易总额比例远远低于国际水平，贸易结构也需要进行自主调整。

三是加强技术创新的主导，产业链供应链的格局也需要重塑。我们需要密切关注产业链调整带来的影响，及时出手建立、保护能够有效抗衡外部冲击的关键产业链。微观上，中国需要加强关键产品技术创新，并做到自主可控，降低企业成本，逐步形成全球范围内的核心竞争力。宏观上，需要持续完善市场体系，提高国企效率，增强劳动力市场流动性，加快产业升级，提高全要素生产力，加强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加快培育本土的链主企业成为产业链、价值链的枢纽，现代制造业的关键是看产业链的集成、产业链的纽带、产业链的枢纽在哪里。产业链集成链主企业是纽带的核心，是价格链的枢纽，也是规则的制定者。过去外部规则锁定风险，产业标准是由外部企业或机构和国家制定，这方面的问题也需要在全球产业链补充过程中认真解决。

四是卡脖子的短板也需要解决。例如，我们有很多基础理论研究跟不上，关键技术零部件严重依赖进口等。面对这些问题，一方面，需要加大技术投入。科技投入适当向基础研究领域转移，并加快具有较大经济社会价值的知识成果向生产应用的转移，实现技术创新可持续发展。另一方面，要加强产学研的协调和管理体制机制改革，提升合作的质量。要充分发挥国家在创新驱动和国家重大战略上的安排，围绕核心零部件、核心技术，包括工业元件、数控机床、人工智能、生物技术、新能源等领域，加快理论方面的研究和创新与加大产业布局。

五是保持产业链传统优势不掉链。很多传统优势如纺织、服装等劳动密集型产业，在提升产业竞争力的同时也要加强就业。效率驱动下分工变化不可避免，这些企业外迁并不是重大的问题。当前非经济因素驱动产业外迁影响了产业生态，被动的阻止外迁可能不是办法，需要调整优化供应链布局以适应市场的变化，比如技术的升级创新、品牌建设和提高附加值，保持竞争力。通过政策支持鼓励产业升级或者转型，通过产品的迭代来提高效率。

六是需要加强金融方面的合作，构筑全球价值链。目前推动全球价值链稳定的因素在增加，包括港口的物流问题基本解决、船舶运力提升、海运成本降低等，但是金融对价值链影响仍不容忽视。金融问题是全球产业链稳定的关键，因为全球价值链体现的是生产商到消费者以及产品服务的价值链增加。目前全球金融的不稳定因素持续增加，美联储疯狂加息不仅仅造成内部金融体系不稳定，对国际贸易活动也造成了重大的影响，比如通货膨胀问题、利率上涨问题、能源食品基础价格提升问题都属于金融对价值链影响的范畴，所以强化金融稳定作用至关重要。

从产品、原材料、供应商到最终生产消费过程，越来越多的企业将产业链分布到不同的国家，通过金融给予融资支持和风险管理服务，完成跨境支付，使价值链得到有效衔接，增加了稳定性，这种金融功能和作用需要通过全球金融合作来实现。目前四家大型商业银行在62个国家和地区设立了1169家分支机构，通过金融工具可以更加方便进行跨国的金融活动。标准化金融产品和国际化的管理可能会使国际资本流动更加方便快捷。

金融服务全球价值链涉及金融的规模、结构、效率和金融风险四个方面，供应链中的研发设计生产等一系列的环节越来越需要依靠国际价值链，越来越需要依赖于金融服务。2023年10月份，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明了方向，建设金融强国，解决金融规模问题，提升能够与国家经济规模相适应的体量、质量和服务效率；打造能够为经济实体和走出去的企业提供综合化服务的功能；培养能够为企业参与全球价值链提供风险溢价能力。针对当前新形势，金融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比如围绕制造业、重点产业链科技创新、低碳行业中小企业等，对在产业链中能够发挥强链、补链、稳链的优质企业给予支持，持续拓展产业化有针对性的金融服务，为完善稳定全球价值链做出贡献。

本文选自《国家创新发展战略》（季刊）2024年第1期

内容选自国创会学术委员会副主席、中国建设银行原董事长王洪章在2023年“读懂中国”国际会议（广州）——“全球价值链重构与产业链供应链新格局”平行研讨会上发表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