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目前的发展现状，是全球产业迭代升级、经济地理格局演变、经济体制改革、人口数量结构、资源环境条件、地缘政治格局等多重因素相互交织的结果。面向未来，要顺应新一轮全球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大势，把东北经济高质量发展和全面振兴放在外部环境正在发生巨大改变、国内着力构建发展新格局的大背景下来考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五大安全”对应的就是五个领域的高质量发展。越发展才越安全，同时发展又要以安全作为保障。统筹安全与发展，才能实现可持续振兴。

（二）东北地区实现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振兴，要以进一步完善市场机制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经济运行效率

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经济增长相对来说越稳健，市场化程度低的地区则经济增长乏力，其中重要原因就是能否运用市场机制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东北要实现全面振兴，就必须建立健全人力资本积累机制、资本市场和企业资金融通机制、技术创新与应用机制、生产要素由市场评价贡献决定报酬的机制。东北地区建立这些机制和制度，在城市群和城市带首先最具条件。

（三）东北城市群和城市带是统筹安全与发展，推动开放创新，实现全面振兴的重要载体

收入差距、发展机会差距、要素配置能力等因素都会引发人口的顺向流动。伴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人口向城市和经济增长较快地区集聚，这是大趋势。因为在城市中有各种要素的聚集，大部分生产和消费也是在城市完成的，城市更有利于实现聚合式创新和集聚式发展，也更有利于劳动年龄人口的就业。东北人口特别是中青年人口外流，近年来颇受各方面关注。东北要想办法把更多的年轻人和就业人口留下来，就需要通过大力发展城市群和城市带，优化配置各种要素资源，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留住就业者，吸引创业者、鼓励创新者。城市群和城市带的创新发展，既包括科技创新、产业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管理模式创新，当然也更包括制度和机制创新。

（一）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振兴，需要建设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

东北地区不仅需要进一步完善公路、铁路、航空、水运等立体交通网络，提高交通的便捷性和通达性，也需要建设和优化能源基础设施，还需要加快5G网络、工业互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当前东北地区要千方百计稳住经济基本盘，同时谋划建设一批对东北具有全局性、基础性、引领性的重大工程和基础设施，加快建设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以现代化基础设施铺展全面振兴的“快车道”。这样既能拉动投资，形成实物工作量，也能为长远发展打下基础。要创新投融资模式，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基础设施建设，形成政府与市场协同发挥作用的发展格局。

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中之重。东北各省区要在努力争取中央财政和有关部委支持的同时，由省级财政配套，充分吸纳社会资金，依托区域内高校和科研院所富集的优势，联合国内大型企业，建设具有全国影响力和带动作用的区域科技创新中心。这也是中央提出“坚持加大支持力度和激发内生动力相结合，强化东北战略支撑作用”的题中应有之义。

（三）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振兴，需要实现东北地区产业再造

要下决心解决目前东北各地产业简单重复的现象。东北三省工业产值占比前10位的行业，大部分都是资源密集型产业，呈现出很强的相似性。低水平重复竞争成为制约区域产业链、供应链安全与发展的重要因素。要摆脱多年来形成的过分依赖资源型的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实现产业提升再造，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培育新质生产力。从长远来说，东北地区要对标全球生产体系中的优势产业，大力发展具有较高附加值和技术含量的高端装备制造业。同时要顺应数智化和绿色低碳化的大趋势，推动“东北常规制造”向“东北绿色智造”转变。

（四）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振兴，需要构建高效的治理体系和优质营商环境

特别是打造数智化、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东北的营商环境和投资环境与沿海发达地区相比的确还有不少差距。要利用数字智能化技术，把相关办事审批程序镶嵌到政务服务和商务服务中去，尽可能减少人为因素的干扰，实现数字智能化时代的东北城市群和城市带的敏捷治理。还要以此为基础，加强区域内各省区之间的内外通道联通与经济互动，建立健全区域一体化合作和协调发展新机制，促进商品和生产要素的合理流动，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建设，协同构建基于东北优势和特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

（五）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振兴，需要建立科学有效的激励机制

改革开放45年来，全国各地的大量实践证明，哪个地方有容错的机制和雅量，哪个地方经济就越发达，否则就没有人大胆试、大胆闯，反倒是“躺平”的人越来越多。建立容错机制，优化责任结构，避免“责任陷阱”，让“听得见炮声”的人做出符合产业发展规律和市场需求的决策，这是一个地方能否发展起来的重要前提。东北实现全面振兴，必须建立有效的激励机制，激励各级党政干部主动作为，推动企业科技创新和管理模式创新。要加强科技创新人才培养，建立以创新能力、质量、实效、贡献为导向的人才评价体系，打通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业人才交流通道。特别是要为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环境和提供更多机会，尽快把民营经济这块短板补上。

（六）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振兴，需要把东北打造成我国对外开放新前沿

东北虽然沿海沿边，但是参与全球技术、贸易循环的程度很低。2022年，东北三省外贸依存度为19.3%，明显低于全国34.76%的平均水平，尤其是黑吉两省外贸依存度仅为10%左右，在全国处于下游。东北经济发展的动力与活力不足与经济开放度不高直接相关。2023年，黑吉辽三省实际利用外资总额41.9亿美元，仅相当于全国1633亿美元的2.5%。当然这也与东北所处的东北亚大环境有关。当前，在我国加强东北亚区域合作、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东北的战略地位和作用日益凸显。因此，东北要牢固树立前沿意识、开放意识和机遇意识，实行高水平开放，特别是实行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以开放促改革、促发展。

第一，充分发挥东北现有中心城市的核心带动作用，在东北建设世界级城市群和城市带

东北资源条件好、产业基础雄厚，是我国重要的工农业基地、能源及原材料基地、重型装备生产制造基地。要构建优势互补的区域经济布局和国土空间体系，推动高水平城市化，提高产业现代化程度，真正把东北的独特优势转化为高质量发展的强大动力。可借鉴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经验来综合考虑。建议以区域内优势互补、开放共享、合作共赢为原则，由中央统一规划，出台一个类似京津冀一体化或者大湾区发展规划的东北城市群城市带协同发展规划。这个规划要在人口规模、产业发展、基础设施、功能定位、治理体系、区域协同创新等各方面进行通盘考虑。依托东北城市群和城市带，以实体经济为根基，以科技创新为突破口，推动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建设面向世界、具有东北特色优势的现代化产业体系。

第二，通过相应的制度和机制安排，让东北把沿海地区和国内发达地区城市已有的对外开放优势承接过来

要充分发挥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作用，使我国东部发达地区对东北地区产生经济、技术、人才等领域的综合溢出效应。因此，东北城市群发展要统筹谋划，要与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和京津地区加强内在联系、形成呼应，也就是促进东北地区与国内发达地区的经济和产业循环，把东北自身的内外双循环带动起来。建议在东北三省一区，各自选择一个与省会城市可以形成双核驱动的城市，建立经济特区，由已经对口支援或开展经济协作的发达地区省市派出优秀干部，与东北当地城市共同建立管委会，面向国内外开展招商引资，并为当地市场主体和居民提供公共服务。在经济特区范围内，对口支援地区的政府和当地政府可以对税收进行分成。通过这个方式在东北每个省区再造一个经济核心城市，实现省内城市“双核驱动”或“三核驱动”，也促进东北地区各城市之间以及东北城市与发达地区城市的互动发展，以此带动整个东北地区城市群和城市带的一体化发展。这样的模式如果在东北获得成功，还可以扩展到我国西部地区。这既有利于区域协调发展，也有利于推动要素市场化改革，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

从国际比较来看，现在美国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10%左右，占全球制造业增加值比重为15.3%；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28%左右，在全球制造业增加值中占比达到30%。中国的这两个数据虽然分别是美国的2.8倍和2倍，但是中国在先进制造业领域的竞争力却与美国相差甚远。其中重要原因，是因为美国拥有先进的生产性服务业，支撑了先进制造业的发展，才形成其制造业的整体实力和强大的全球经济竞争力。美国的生产性服务业占GDP的比重达到50%，而中国只有20%。东北的基础工业和制造业拥有较为深厚的基础。要在这个基础上，通过内部升级和外部引进的方式，在城市群和城市带协同发展先进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其实不仅是东北的现代制造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需要先进生产性服务业的支撑，而且东北发展现代农业也离不开现代服务业的配套。这是东北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必由之路。

伴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人口向经济发达地区和城市集聚，这是大趋势。东北经济发展面临两个重大课题，其一是如何有效应对老龄化挑战和人口外流趋势，其二是如何实现化石能源生产消费的科学减量和产业结构的绿色低碳化转型。这也是全球性问题，但是在东北地区尤为突出。建议从有效应对就业人口外流和老龄化社会问题出发，以能源转型升级和新型城镇化建设为引领，支持东北建成应对老龄化、实现“双碳”目标、促进新型城镇化先行示范区，为全国统筹人口资源环境和实现绿色发展积累经验、开辟新路。这是一个需要从经济发展、技术创新、产业布局、户籍政策、行政管理、政绩考核、社会治理等多方面综合考虑的体制机制安排。在这方面的理论探索和政策实践，不仅对于东北，而且对全国也具有重要意义。

第五，积极加强与日韩在各领域的务实合作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提高东北地区开放水平”。东北城市群和城市带要率先在市场准入、要素配置以及规则、规制、管理、标准方面做到高水平对外开放，才能带动东北地区实现全面振兴。中日韩三国经济互补性强，经贸合作有进一步发展潜力，加强中日韩合作符合三国共同利益。东北独特的区位优势和产业优势，决定了加强与日韩经济合作和科技人文交流是东北全面振兴的重要途径。特别是在RCEP已经正式生效的大背景下，东北要顺势而为，需要充分发挥政府在RCEP全面实施中的主导作用，充分发挥企业作为RCEP规则使用中的主体作用，用足用好RCEP规则红利，进一步扩大与日韩在地方之间的经济合作，努力为建设中日韩自贸区创造条件。这也是维护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安全、稳定、有韧性，推动构建全球价值链新格局的重要举措。

第六，与俄罗斯远东地区开展经贸合作

中俄两国的自然禀赋、经济结构以及近年来国际地缘政治变化等因素决定了两国具备取长补短、互利互惠的合作发展基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国东北地区可持续振兴面临新的历史机遇。特别是东北地区与俄罗斯远东地区可以在交通通信、国际物流、电子商务、能源矿产、文化旅游、农林牧业、环境保护、基础设施等领域积极开展合作，并且进一步提升口岸通关便利化等软环境水平。

第七，设立东北亚技术经济论坛，促进东北地区高水平对外开放

中国—东北亚博览会已经举办十四届，影响力持续扩大，已经具备很好的国际交流基础。现在需要搭建一个集中探讨技术创新、产业转型、经济发展的国际智库交流平台。建议在东北选择一个省会城市设立东北亚技术经济论坛，每年冬季举行。这个论坛既与每年夏季在长春举办的中国—东北亚博览会形成呼应和互补，也可带动东北的冰雪经济。东北亚技术经济论坛根据国内国际技术创新、产业转型和经济发展趋势，从东北亚区域合作出发，确定相关议题，邀请东北亚地区乃至区域外国家的科学家、企业家、政要、学者、媒体界人士前来参会，汇聚各方思想和智慧，为提升地区技术经济合作水平和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水平形成新共识、创造新动力。通过设立东北亚技术经济论坛，也可以促进提升东北地区的对外开放水平。